吴大林先生对溧水重建中山书院的评价和建议

和谐社会 · 发表于 2020-7-1 15:46:26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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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帖最后由希夷于 2020-7-1 16:11 编辑

按，这是吴大林先生关于溧水文化建设的一篇建议文章，原文奉上，以飨读者：

前些年，我曾写过一篇建议重建中山书院的文章。现在这个愿望已经实现了，应该为之祝贺。

1.溧水为什么建中山书院

从字面上看，中山书院是一座建在溧水的书院，是一个古代的教育机构，但它背后却有着十分厚重的的历史。

在明代初年溧水出了一个大官，叫齐泰，据说他家原在二里桥处，后来此桥改名为齐家桥；又有人说他家原来在中山之侧的独山铺，后来改名为尚书铺。他原名叫齐德，经过多年的学习，考中了进士，进入了中央机关。

齐泰中进士后，被安排在中央机关工作。历任礼部、兵部二部主事（正六品），后任兵部郎中（兵部内诸司长官，正五品）。他后来因为三件事而受到朱元璋的赏识：第一件事是“雷震谨身殿，太祖（朱元璋）祷郊庙，择历官九年无过者陪祀。”结果选中了齐德，朱元璋赐名为泰，从此他才叫齐泰。第二件事是“洪武二十八年，（齐泰）以兵部郎中擢左侍郎（相当于今日国防部副部长）。太祖尝问边将姓名，泰历数无遗。”第三件事是“又问诸图籍，出袖中手册以进，简要详密。”朱元璋“大奇之”。因此，朱元璋临死前命齐泰和黄子澄两人辅佐建文帝。不久齐泰升任兵部尚书，在当时是何等荣耀。平心而论，从齐泰的这三件事中，我们或许可以想象，齐泰在太平年代可能是个好官，也可能是个清官，但并没有表现出有多大的治国才能。朱元璋夺取政权后大杀功臣，弄得朝中无人，这才使齐泰当上了顾命大臣。

朱元璋去世时，留下遗诏：“诸王临国中，毋奔丧，王国吏民听朝廷节制。”诸王说，是齐泰伪造了朱元璋的遗诏，离间了骨肉之情，都对他不滿。当时朱元璋的儿子们都被分封为王，分驻各地，且拥有重兵，这对身为侄子的建文帝构成了威协。齐泰和黄子澄秘密建议建文帝采取“削藩”的措施。建文元年，周王、代王、湘王、齐王、岷王等五王相继以某某罪名而被废。到了七月，燕王朱棣从北京举兵南下，师名“靖难”，他起兵是为皇帝清除奸臣，并指齐泰为“奸党之首”。建文四年（1402年）六月十三日，燕王朱棣率靖难军攻入京师。宫中起火，建文帝下落不明。有的说建文帝于宫中自焚而死，或云建文帝由地道出亡，落发为僧，云游天下。六月十七日，燕王朱棣在南京登皇帝位，年号为永乐，人称为永乐皇帝。

永乐皇帝当然不会放过“奸臣”齐泰。齐泰自然被杀害，他的亲戚故旧或者被杀、或者被流放，在十多年内溧水人心惶惶，只要被举报曾与齐泰有一丝联系，这家人就没有好日子过，这种情况在家谱中多有反映。在全国，和齐泰一样忠于建文帝的官员也全都没有好下场。据明代冯嗣宗撰的《明右史略》卷十六载：“当时指诸臣为奸党。远亲疏族逮至者，先发兴州屯卫，次年发辽东三万卫，又一年发甘肃卫，多道死者。子女妻妾多发教坊司或浣衣局。符验曰：‘予考留臺往牒，凡不顺者族诛。又及九族之外亲，以至外亲之外亲焉。其始，外亲惟藉没编戍。永乐六年以后，往往自本卫逮至，或就戮，或给配，或编戍。至十一年乃弛告讦奸恶之禁。’”

永乐二十二年七月，明成祖朱棣逝于榆木川。八月，皇太子朱高炽继位，年号洪熙。清光绪《溧水县志》卷十二，记载了一则故事：“洪熙嗣位，渡江南下，狂风卒起，几欲覆舟。上祷之曰：小子高炽嗣位未几，或不至罪干天谴。想先帝于建文诸臣未免夷戮太过，朕归赦之。”言毕，风波顿息。遂赦建文诸臣罪。十一月，诏“建文诸臣家属，在教坊司、锦衣卫、浣衣局及习匠功臣家为奴者，悉宥为民，还其田土。”十二月，诏“建文诸臣外亲全家戍边者，留一人在戍所，余悉放还”。在此情况下，朝廷赐齐泰叔父齐阳彦等七棺归葬溧水。“葬之于邑东十五里塘庄舍。邑之缙绅……曰此七贤也，遂以名其坟”。

可惜朱高炽在此之后不久就去世了。对靖难罪臣平反的事就被搁置了下来，人们再也不敢提这件事。但是明代官员和百姓中一直潜伏着一股为齐泰和“靖难罪臣”平反的声音。

一百年之后，襄阳人王从善到溧水来任知县。明嘉靖四年（1525），刑部尚书郑晓至溧水。郑晓（1499－1566年），字室甫，号淡泉，是主张为建文逊国之臣平反的高官。他曾著有《建文逊国臣记》一书八卷，记述徐辉祖、方孝孺等一百七十余人的行事。溧水知县王从善就将齐泰的五世孙齐光裕介绍给郑晓，并提出建中山书院以纪念齐泰的设想，得到郑晓的支持。于是，王从善就建起了中山书院。

中国古代的书院是私人或官府设立的供人读书、讲学的处所，有专人主持。其中最有名的有白鹿、石鼓(一说为嵩阳)、应天、岳麓四大书院。书院是实施藏书、教学与研究三结合的高等教育机构。书院的教学采取自学、共同讲习和教师指导相结合的形式进行，以自学为主。它的特点就是为了教育、培养人的学问和德性，而不是为了应试获取功名。溧水在宋、元之际应该建有书院，但可惜旧县志中不见记载。从目前来看，中山书院是在溧水建的第一所书院。书院的性质是“高于蒙学程度，不列入国家学制的一种教育机构”。它和儒学大同小异，也是为地方士子准备科举考试的学习场所。不同的是，儒学祀孔夫子，书院祀先贤。中山书院祭齐泰。郑晓和王从善将中山书院建成了纪念齐泰的建筑，“借造士之名，寓褒忠之意”。

中山书院落成后，王从善亲自主持了祭祀齐泰的活动，无非是设香案、陈列祭品祭器、迎神奏乐、行三献礼、焚告文、送神等。王从善亲撰祭文曰：

维公绝世奇才，少魁南服，先帝眷依，表树赫赫，托孤寄命，丹心报国，死轻鸿毛，劲节不屈，天子褒嘉，优礼殊渥，禋祀千秋，是荷百禄。

当时孔庙于每年的仲春和仲秋上旬丁日大祭两次，即所谓“丁祭”。而中山书院于孔庙祭孔的次日举行祭祀齐泰的活动。“春秋祭之。……上丁后一日祭”。

嘉靖三十年左右，吏部尚书李默到宣城，路过溧水，前往中山书院凭吊齐泰，并作《吊齐司马文》：

呜呼！革除之难，糜烂崩摧。齐黄倡义，卒坐党魁。国事已去，臣心未已。仓皇出奔，征兵故里。智虽不足，忠愤堪吁。方诸召忽，情类事殊。丕显文皇，宣我周鼎。顾命在天，公则胡肯？骨肉并歼，道路咨嗟。公独抗颜，嗜死如饴。朝结忠魂，暮成义士。人臣事主，谓必如此。彼其之子，河上逍遥，乃眷童髫。人谋既乖，天命有集。犯顺而诛，党禁弥急。天王圣明，泽霈雷雨。遗孤茕茕，脱自囚虏。苗裔永存，祠宫载饰。典祀有常，王令之德。默职事匪遑，溧川弭驾。瞻拜兴哀，椒浆助澙。维海可覆，维岳可颓。齐黄大节，万世不回。

有关官员根据李默的意见，购得祠田二十亩，还在书院以南购屋一区。授给光裕。训学黄积庆为此请李默作《中山书院官给田房记》记。由南京吏部尚书李默撰文，南京国子监祭酒茅瓒篆额，南京翰林院王维祯书丹。立于明嘉靖甲寅（三十三年，1554）春二月。

在齐泰等靖难罪臣没有被平反的情况下，溧水建了中山书院祭祀齐泰，并请齐泰的后人负责中山书院的日常管理工作，又帮助他购了田，买了房，实际上是为齐泰提前平了反。所以《中山书院官给田房记》石碑又可形象地称为平反碑。

万历三年（1575），朝廷才正式为齐泰等靖难罪臣平反，诏建表忠祠于应天府，在朝天宫之东，合祀惠帝死节诸臣。溧水中山书院亦改名为表忠祠。知县傅应祯在望京街建坊，颜曰：“表忠”。从此之后，明代各级官员，凡是路经溧水的，必到溧水表忠祠来拜祭齐泰。大概就在此时，官府在青丝洞为齐泰修了衣冠冡。

由于中山书院已成了表忠祠，“表忠之实彰，而造士之名湮矣”。所以，万历二十七年知县徐必达另在儒学之右新建图南书院，承担教育的功能。

清代初年，中山书院屋宇倾废，其田产为齐族变卖无存。其旁有一座徐公祠，祀明知县徐良彦，于是改徐公祠为表忠祠。中山书院原址竟荡为菜圃，不可问矣。

二、《中山书院官给田房记》石碑的再发现

1984年8月，《中山书院官给田房记》石碑再次被发现。当时全县正在进行文物普查，有人汇报县燃料公司墙上好象有块石碑。我们赶到现场，房顶已掀掉，墙上确有一块石碑，大半埋于土中，碑额已佚，仅存碑身及碑座。碑身长2.36米，宽1.16米，厚0.24米。全称为“中山书院官给田房记”。于是由文物普查办公室人员，请搬运公司将碑迁出。当时县博物馆还没建立，我所工作的县图书馆又没有地方，刚好王敖齐从文教局局长调任县总工会主席，我跟他商量，在他同意下，石碑放在总工会厕所旁。同时搬的还有一块染坊用的元宝石。几年之后，总工会不断有人提意见，说碑影响院内整洁，王局长命我搬走，于是我将碑移到老文教局楼前空地。元宝石被人破坏，碎成两半，就留在原地。后来博物馆搬到宝塔，于是碑又移到宝塔。现在复建了中山书院，在室外经历了36年风雨的古老石碑终于有了自己的家。

《中山书院官给田房记》石碑一直得到溧水博物馆工作人员的精心保护，2010年，南京市文物局曾派员到溧水来为这块石碑拓片，并刊在《南京历代石刻集成》一书中。2016年，我的一位朋友还给这块石碑留了影。

我因故长年住在江宁，听说溧水复建了中山书院，我想当然地认为《中山书院官给田房记》碑一定会被安放在中山书院显要的位置。在2020年清明回溧水上坟时到状元坊公园看了一下，见到了新建的中山书院，但没找到《中山书院官给田房记》碑。2020年5月24日我受邀到东庐山观音寺参加会议，26日还要参加政协老干部活动，于是在25日一早步行到新建的中山书院。我在书院内转了一圈，依然没有找到《中山书院官给田房记》石碑。后来问保安，问工作人员，均不知有此石碑。我出大门后环顾四周，才发现有块石碑放在不显眼的位置，近前一看，果然是此碑，它被打成三块，还用水泥进行了修补。我见了之后，心痛不已，发出了 “我欲哭无泪！”的感叹。

三、复建的中山书院的意义

中山书院看似溧水一个小小的景点，实则涉及到南京的重大历史事件，只要认真去做，将会跻身到南京重要的景点之中。

靖难之役是发生在南京的重大事件，影响了整个明朝。直到明朝灭亡，好象也没有对齐泰彻底平反。如到明万历二十六年（1597），知县徐必达还“奏除齐泰姻戚子孙军籍二十六家”。明天启元年（1621）二月丙申，知县张锡命申请应天府尹徐必达题准，豁免齐泰宗党杨保元、骆应鹏等四十五户回籍归业。整个这件事是南京知识分子之痛。

在全国各地，为纪念靖难之役而死的名士的纪念地尚存不少。如在南京雨花台原有方孝孺墓，已毁。1999年雨花台风景区特请东南大学丁宏伟教授设计修复方孝孺墓；在明故宫遗址还保留有方孝儒的血迹石。济南大明湖里面有个园中园——铁公祠，是建文逊国大臣铁铉的专祠。济南人称他是济南的“城神”。浙江省瑞安市云周乡卓岙村是建文逊国大臣卓敬的故乡。他的故居房屋基础仍然存在。还保存有一块阔约20多厘米，高约40多厘米的石碑，正中刻有：“明卓忠贞公故里”，右边刻有“万历戊申仲冬吉”一行小字；左边刻有“浙江提督学校监事陈大绶立”，最左边刻着“乾隆已已重整知县张如霖”等字。当地准备将这一带的卓敬古居遗址进行开发，作为旅游览胜的好去处。另外江西分宜正在筹建黄子澄纪念馆。

溧水是齐泰的故乡，明代曾建有中山书院纪念齐泰，但由于溧水是个小县，加上《万历溧水县志》流传不广，我国的明史专家多数不知中山书院的故事。因此，我建议可请南京及全国研究明史的专家介入，请他们为中山书院的建设出谋划策，避免走弯路。复建的中山书院将成为全国明史研究者必到的地方，它也将会成为溧水热门游览点。

四、对复建的中山书院提点建议

1、新建的中山书院门外立有状元牌坊。建议根据历史记载，将“状元牌坊”改为“表忠坊”。如有可能的话，建议把整个公园改名为表忠祠。

2、中山书院内应单独设立表忠祠，祠堂的上部挂有匾额，是知县王从善书写的“劲草”二字。正中供有齐泰的“木主”。表忠祠内应有关于齐泰的历史陈列。县志中的内容应该陈列出来；在全区各地有不少家谱中记有因靖难之役而遭受迫害的人名及事实，也可收集起来陈列；要将现在收集到的有关纪念齐泰的悼词、祭文全部陈列，放在显要位置。

3、《中山书院官给田房记》石碑由于一直没有合适的地方安置，所以只能作为馆藏文物登记。立在中山书院后，就要由政府公布为溧水区级文物保护单位。对断掉的石碑应责成有关部门去请文物保护专门单位进行文物修复。此碑必须安放在书院的中轴线上的显要位置，而且不能放在露天。

4、中山书院应有齐泰的雕像。齐泰是兵部尚书，要穿明代一品大员的服饰，要反映其刚正不阿的形象。现在大门口的雕塑不像齐泰，倒像是李白醉酒的形象。效果极差。

5、中山书院的对联虽由名家书写，但很多似与齐泰无关，似与靖难之役无关，建议修改。

6、为了配合中山书院的建成与开放，建议修复位于青丝洞的齐泰墓。明万历五年出版的《应天府志》中就记载：“国朝兵部尚书齐泰墓在县南青丝洞”。在明万历八年出版的《溧水县志》也记有“兵部尚书齐泰墓，南十五里青丝洞。”青丝洞是溧水洪蓝埠旁的一处名胜，位于感泉山之西北侧，风景秀丽。《太平寰宇记》：“　船山一名感泉山，在县南十二里，山有青丝洞，泉脉泓澄，四时不绝。”《景定建康志》：“　船山，一名感泉山，在州南一十二里，高二十一丈。周回一十八里，山阴有青丝洞，泉脉泓澄，四时不竭。南有张、沈二士读书堂、井臼遗址，不知何时人也。”

清乾隆四十一年，知县凌世御命其后裔培护茔圹，墓用大青砖围砌，上部堆土。墓前重立石碑“明故兵部尚书齐公讳泰之墓”。此墓于1958年被毁，原址今在白龙坳水库中。

四、再讲几句

溧水是南京的一个区，溧水在开发文物古迹方面有许多潜力。比如，自古以来，溧水是南京这个古都的卫星城镇，存在大量和南京有关的文物古迹，如：

1、溧水的胭脂河天生桥，是朱元璋亲下决心，派崇山侯李新主持，动用了七十五万民工，派出负责监督施工的官员有一千四百多名，开挖的一条运粮官河。这条运粮官河上通皇城南京，下联苏锡常的太湖流域，解决皇都南京的官民给养，对南京意义重大。对这段历史，我们还没有很好发掘。

2、齐泰，是朱元璋钦定的顾命大臣，是永乐皇帝钦定的罪臣。关于他的文物古迹，除了中山书院和齐泰墓，还有一些，至今尚未深入发掘。

3、位于乌山的咸宁公主和驸马宋瑛的墓，是永乐皇帝的女儿女婿的墓葬，而宋瑛又和明代奇耻大辱的土木之变分不开来。乌山驸马墓发掘至今，墓是保存下来了，但对于这段历史，也尚未深入发掘。

如果掌握这三件主题，进行开发，配合溧水的古都游。加上以大李巷为中心的红色游，以傅家边等为特色的乡村游，溧水依托南京这个大城市，发展旅游业是大有可为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