桥

希夷 · 发表于 2022-3-11 09:06:3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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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邱德仑先生的作品巜桥》，在前面翟海萍为邱老师作品集写的序中也专门提到这篇作品。不再赘述。大家可以阅读，细读，能品出那么一种淡淡的无奈和忧伤的味道。
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桥

                     原著邱德仑

      那条常年流淌在村前的小河不知什么时候起干涸了，河床裸露，河底朝天。唯几处凹塘里还积着一些死水，水边的残生的芦苇终年摇曳着小河的绝望。
         小河上的一座小石桥两个桥墩上架九
块大石板，当地人称九板桥。这是一座古老的石板桥，从石桥青石板上深深的独轮车辙印可以断定石桥己有上千年历史了。
         如今小石桥也失去了它存在的价值，人们可以从河底走来走去。离石桥不远的村子叫石桥村。小石桥曾是村里人出入的主要通道，也是河东几个村庄西去的唯一道口。村里老一辈人说小石桥是盖在村前龙脉上一方镇风水的印，有它，邪气进不了村。
         现在村里人富了，都盖上了小洋楼，他们心里只有后山的那片梨树林，村前池子里养的那群又丑又脏的牛蛙，谁都忘了这段有关小石桥的历史，谁都不关心小石桥的存在。
   桥边有一台巨大的碎石机，打夯似的撞击声把人闹得心烦。它每天能把好几吨石块咬成石粉，变成城里人造房子的上等建筑材料，它在吞噬巨大石块的同时，需要用水来降低它这张大嘴巴的温度，一台小潜水泵不停地把石桥下一个凹塘里的水抽上来，灌入碎石机的大嘴巴里。碎石机醉汉似的癫狂着，很快把水和沙石搅和成黄色的泥浆，伴着机器的油污，四散溅落，把个小石桥涂得面目全非。
   碎石机张着巨大的嘴巴，像一个永远喂不饱的怪物，它在吐出泥浆，吞噬石块的同时，也给它的主人冬生带来滚滚财源。冬生成天嘴里叼着烟，一边把花钱买来的大米、西瓜、黄梨等农产品赌咒发誓说成是自家地里长的，不值钱，死拼活赖地送给城里来拉石粉的押车人，一边用贪婪的目光窥视着这座废弃的石桥。
      冬生能不能把这座桥轧成粉，变成钱，要看锅背老汉能活多久了。去年，冬生跟村里说好一千元买下这座桥，经村委会讨论一致通过。理由是，小河上游已建了一座公路桥，村子里有了新的更宽敞的通道，人们已不需要从小石桥上出入。小石桥如同一台放不出图像的电视机，一条漏水的破木船，十足的一堆赘物，能变成钱是好事。唯一出来反对卖桥的是锅背老汉。他说世上只有修桥补路。那有过河拆桥的？一千元就把一座桥卖了，谁整我就跟谁拼！
      锅背老汉住的蒿草棚子就搭在小石桥旁边，这是一个就田坎搭建的放鸭棚子，锅背老汉在河边放了一辈子鸭，蒿草棚也换了一次又一次。如今他的背已弯成四十度，就像竖起的小石桥。然而，你却经常可以看到，在和煦的阳光下，他或者抱着根头上扎着一把破芭蕉扇的竹竿，悠闲地斜躺在桥边的河岸上；或者赶着鸭子忙碌在河谷里。人们怀疑，锅背老汉除了放他那几只鸭子，活着的全部意义似乎是在守
护这座石桥。
      看来冬生要买下这座桥，村里要卖掉这座桥，只能等锅背老汉这个棺材楦头的死去了。
   尽管锅背老汉在这件事上坏了冬生的财路，冬生并不记恨他。冬生不但不恨他，还有事没事跟他闹乐。一天，冬生递着纸烟，拍着老汉的锅背逗他说：“你这老楦头，哪天进棺材？你进棺材我抬你。”锅背老汉一点也不忌讳“死”，他反讥说：“快了，快了，石桥快归你们了，留着寿等吧！”
      可锅背老汉一点也没死的迹象。
   春天，老汉在河底挖的“井”，“井水”清得像酒；秋天他在河谷里种的蔬菜，菜叶儿绿得冒油；他的鸭，他的狗个个活灵活现，生机勃勃。这老汉快成精了，村里人都这么说。
不过人们更相信，流淌千年的小河都会干涸，你一个哈腰驼背的干瘪老头能撑多久？小石桥迟早会变成花花绿绿的票子的。
      冬生等待这一天，村里人等待这一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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