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原创】在座右的朋友。

宋震昊 · 发表于 2022-3-7 18:31:2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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曾在二条店里闲逛，一屋子日瓷，我只挑了件濑户烧的粗陶杯。器形是最常见的猪口杯，相当于西方的马克杯。图案是两三排菱形的青花，略作叠压，虽然是几何纹美感，却有相当的暖意，买来近四个月了，一直使用着它。

切身的感觉，猪口杯的容量真是黄金数，径8.4、高6，用来喝茶，量刚刚好，不多也不少。当年搭荞麦面用来喝汤也应如此，要不怎么有“荞麦猪口杯”之名呢？但如果用来喝酒，对我而言太大了。

早上读了波佐见烧的资料，产在原子弹轰的长崎那里，出了个设计大师叫森正洋，也是为MUJI设计瓷器的人，其“平茶碗”简洁明了，我见而倾心。平茶碗是他晚年的杰作，直径15，用来装饭也是刚刚好。据说这种“刚刚好”是经过无数次实验、无数次用户反馈，才确定下来的。

我的猪口杯，仅一握大小，胎底露出红色的粗坯模样，是濑户烧故意淘炼不精，方显出有拙趣来。深色青花釉的底色是米色偏灰，含黑色杂质与脱釉点（气泡）；在内壁有釉层厚薄不均的现象，所以留下了类似柄杓挂一样的东西。古代猪口杯的内壁，在口沿下有一条装饰带，或菱形或回形纹，但现代美学将之省略。让我们望向杯底，会看到一道螺旋纹，像是自然留下的，毫无做作的痕迹。外底周缘高出二三毫米，学名叫“轮高台”，有樱花状的阴文款印。

而我们喝茶时，平时要和嘴唇亲密接触的口沿部分，露出铁锈红色，与唇碰触时十分舒适，没有任何滞涩。这其实是日用瓷器的关键，常常要“亲嘴”的部分一定要设计好，否则会引起用户的厌恶。

放在桌上，整体来说很耐看，有居家感。倒上热茶，慢慢地体会热力传来，是温柔的质感。它永远不让你感到烫手，手感“刚刚好”。放在家里任何一个角落，都能起到点心的作用，且能完美地区别开周边精烧的厂货。

日本眼学的一代宗匠青山二郎，常常说二流窑口有一流瓷器。他挑中后主动写“承知”（绝不退货）买下的，正是伊万里烧的荞麦猪口杯。这种器形在日本极普通，两百年前的濑户、美浓地区都烧它。当年就跟中国文物贩子跑村窜乡收古董似的，日本民艺运动的主将们，也爱跑遍日本各地，到村子里收孤品，有山水奇特的花纹，就值钱了。七十年代的料治熊太先生自己爆料说，得到过带十字架花纹的古杯，在乡间即使德川家康禁教也挡不住信仰的热力，于是便有它们的存在，近乎美品，价值难以估量。小川启司、中岛由美等学者也有类似的经历。

他们和我一样，买来好的器物，会当成朋友处，一点一点地感受它的好处。虽然不像宋代的御瓷那么高大上，那种高贵只可让人远观，但它们，能做规劝你的朋友，教你虚心纳物，教你“刚刚好”的奥秘。久而久之，才有了“不可一日无此君”的浩叹。乃至历史中记载，茶圣千利休切腹前，砸碎了自己最喜爱的茶碗。其心情可以想见。

我挑的这只杯，本为一套四个，尚有仿伊万里烧的一松纹、桧垣纹等。但我只取了这一只。一而足矣。它有织部烧的清新与率真，它有易于堆叠收纳（日本神技）的特点，它有温暖和治愈的功效，连我用来喝酸奶时，都有温暖的口感。

但它更让我受益的，是静静地提醒我：任何事情，也就是追求个“刚刚好”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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希夷 · 发表于 2022-3-7 19:16:34

以前有见这种杯子，现在反倒见不到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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